茶字演变与荼代茶的历史渊源

在当今社会，茶已成为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，“茶”这一概念在唐代以前并不常见。茶”字的起源，有两种普遍的说法：一种认为“茶”与“荼”原本一体，“荼”即“茶”；另一种则认为“荼”的涵义比“茶”更为广泛。尽管具体说法不一，但可以确定的是，陆羽的《茶经》于唐代中期问世后，“茶”字开始广泛流行，其意义也逐渐与今日的茶相近。

有趣的是，“茶”字虽已广泛使用，但唐代及其后，仍时有以“荼”代“茶”的例子，如在清代甚至当代的书法作品中，我们仍能看到“荼”指“茶”的现象。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历史渊源？

笔者在阅读吴昌硕书帖《角茶轩》时，对此产生了浓厚兴趣，进而延伸阅读了李清照的《金石录后序》，从中获得了一些启示。

吴昌硕书帖《角茶轩》为篆书横披，行草落款，系光绪乙巳年春应友人孝谦之请所书。在落款中，吴昌硕对“角茶”的典故进行了说明，并对“茶”字的字形做了阐述：“茶字不见许书，唐人于頔茶山诗刻石，茶字五见皆作荼。缶又记(钤印)。”

于頔是谁？他是唐宪宗时期的宰相，生年不详，卒于818年。与陆羽和诗僧皎然是同时代人，但应比陆羽年轻。于頔擅长书法，著有“茶山诗”并镌刻于石碑，即吴昌硕在《角茶轩》落款中提到的“茶山诗刻石”。吴昌硕提到：“茶字五见皆作荼”，意味着于頔诗中出现的五个“茶”字，全刻作“荼”。“茶字不见许书”指的是东汉许慎编著的《说文解字》中并无“茶”字。

汉字在形成之初没有“茶”字，常用“荼”字指代“茶”。“荼”字除了指代茶饮外，还有“苦菜”、“荼毒”、“茅芦白花”等多种释义。随着茶的应用逐渐以饮用为主，单一的“荼”字显然无法概括茶在社会生活中的角色。为了与含义广泛的“荼”字区别开来，文人创造出了专指“茶”的字。

据清代学者顾炎武考证，茶的“茶”与“荼苦之荼”原本是一字，古时未分。顾炎武在《日知录》中提到：“按茶荈之茶，与荼苦之荼本是一字，古时未分...愚游泰山岱岳观览唐碑题铭，见大历十四年（779年）刻‘荼药’字，贞元十四年（798年）刻‘荼宴’字，皆作荼...至会昌元年（841年），柳公权书玄秘塔碑铭、大中九年裴休书圭峰禅师碑茶毗字，俱减此一画，则此字变于中唐以下也。”

据清《义疏》记载：“今‘茶’字古作‘荼’，至唐陆羽著《茶经》，始减一画作‘茶’。”这表明，到了中唐时期，陆羽已在书写和使用“茶”字。没有更多证据证明“茶”字是陆羽一人所创。或许可以认为，书法、碑刻中使用“茶”字在“中唐以下”，而书籍刻本中使用“茶”字则在“中唐以前”。

《茶经》的写作修订历时14年，大约成书于775年，传播数十年后，出任湖州刺史的于頔为何还用“荼”字呢？这表明在当时，“茶”与“荼”两字可能并用。另一种解释与出版技术的发展有关。东汉蔡伦造纸，隋唐有了雕版印刷，碑刻更多地转化为金石欣赏艺术，于頔的“茶山诗刻石”作“荼”字，是一种艺术手法，体现的是艺术家的一种复古情怀。

唐代以后的宋元明书画，延至晚清民国，都有艺术家以“荼”指“茶”。吴昌硕书法《角茶轩》中的“茶”也是多一画，写作“荼”。甚至当代不少书法家在写“茶”字时也会写作“荼”。可见，在表达“茶”的意思时，书画家或出于审美之故，多用“荼”，而文人学者出于文化传播的准确性，则统一用“茶”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现当代艺术家用“荼”字，最著名的要数吴冠中的笔名：吴荼茶。吴冠中在1938年开始用“吴荼茶”为笔名，后改为“荼”，成为画作上的签名。但吴冠中为何用“荼”为别名，并未给出解释。

有艺术家分析，吴冠中曾留学法国，对梵高尤为崇拜。他曾表示：“梵高用红色画树，那旋转奔放的运笔直指夜空，那强烈豪迈的情感，那沉着、浓重的红色达到了如火如荼的妙境。”或许可以从中看出吴冠中用“荼”为笔名的端倪，但此时的“荼”似乎与“茶”的关系不大。